【喻黄】水星逆行 05
#架空 寄人篱下#
5.
那之后时间过的很快。
三月三，七中开学的第一天，高一入学考试的第一场。
初春的日光从斜格子窗照进教室，明亮温暖。
黄少天在答题卡上潦草写下最后一个字符，抬头向讲台张望。
日光灯笔直落下，映出监考老师一丝不苟的面容，身后黑板上几排遒劲有力的字体，写明入学考试时间和试卷答题卡张数。
他在满室静寂里站起来，椅脚摩擦地面的声音突兀刺耳。
教室里掀起小规模的骚动，零零星星有人抬头。
黑板旁的挂钟走到十点五十，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钟。
在这些人的注视下，黄少天走到监考老师面前，看也没看将试卷放上讲台，点点头和老师示意，转身从前门出去，下颌微绷，神色匆匆。
看起来像有急事要做。
阳光蜿蜒进阴凉的走道，逐渐漫过路尽头的楼梯，黄少天踩着光线透射出的细黑倒影，拾级而上。
三楼是属于高二年纪的区域，校方特意错开两个年级的入学考试，高一在头两日，之后才轮到高二。
眼下时分，各个班级已经完成寒假之后的作业收交，聆听完班主任的长篇大论，陆陆续续有人从教室里走出来，分散向各个方向。
黄少天踏上三楼平台，目标明确。他从楼梯口向左转，尽头的班级是高二5班。
离得越近，越能听见从教室传到走廊的嬉戏叫骂，和其他班级的井然有序形成反差鲜明的对比。
走到5班门口时，教室的前后门还紧闭着，尽管如此，黄少天依然清晰听见屋子里的喧嚣，沸反盈天，快要把屋顶掀翻。
很是烦人。
他靠在后门，神色冰冷地往里看。
教室里闹哄哄的，女生聚成几个小团体，慢条斯理的涂指甲油，或者嬉笑着和其他人打闹。
男生要更放肆一些，坐在后排明目张胆地打炉石，有几个没拿手机，抛着篮球在教室里乱窜。
桌椅被弄的乱糟糟，角落的卫生工具横七竖八散在地面，许久没人动过，几乎要结上厚重的蛛网。
5班胖胖的班主任还没走，站在教室最前方，拉着一个男生的胳膊，苦口婆心说教。男生吊儿郎当靠着讲台，在翻白眼，一张布满青春痘的脸上写满不耐。
抱着篮球在班里疯跑的男生正好窜到讲台前，抬手一个假动作，像是要往班主任脸上招呼。
时间太短，胖胖的男人反应不能，惊的瞳孔都瞪大一圈。
男生却只是虚晃一招，篮球从男人的后脑勺绕过，回到他手上。
赶在他们班主任回神之前，男生和他的同伴运着球，哈哈大笑，跑远了。
黄少天漠然地调开视线。
要从一群乌烟瘴气的人里找到喻文州，并不是一件难事。
只需要一眼，黄少天已经看见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男生，捏着墨水笔，唰唰在草稿纸上写什么过程，阳光倾泻而下，照出他似乎永远笔挺的侧影，秀逸如同青松。
他身边围着几个化浓妆的女生，似乎对这位好看的转学生有着浓厚兴趣，探着头嘻嘻哈哈和他打趣，问些问题。
男生没抬头，轻声慢语回答女生问题，水笔下行云流水的字迹没停。
没有得到想象里的重视，女生有些不尽兴，其中一个挂着轻佻的笑容凑近一点，试图把水笔从他手里抽走。
靠。
黄少天拧眉，对着后门就是一脚。
得亏他有先见之明，来5班走了一遭。
门被大力踹开，巨大的声响一下子震住许多人，包括讲台前面拍桌子吼人的班主任。
班级里出现一段沉寂的空隙，大半目光朝着后门集中过来。
黄少天谁也不看，笔直盯着后排写字的男生，“喻文州。”
一直低着头的男生顿了顿，停下笔，盖上笔帽，抬眼望过去。
黄少天蹬着地面，站直，依然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你们班会开完了没？”
两个人隔得太远，说话费力气，喻文州点点头，表示肯定。
“那就走吧。”黄少天说。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像是什么被倏然解锁，班里哄一下炸开，又一次沸腾起来。
“我认识你啊小学弟，”有女生朝他喊，“高一的黄少天是不是？我们好多人都看过你们校队比赛，你篮球打的超帅啊！”
“黄少天？卧槽，是我想的那个黄少天？”
“不知道，但是看样子他和转学生认识？”
吵嚷的声音像海浪，一浪叠过一浪，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黄少天心里烦躁，直接向后退一步，语气跟着变得不好，“喻文州？你快一点。”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女生的重点就全部转移到他这句话上面。
“怎么直接喊喻文州，”有人混在人群里调笑，“不太礼貌吧小学弟，好歹喊一声学长啊？”
“小学弟别这么拽啊，语气这么冲，转学生和你有仇？”
“不能吧？难道是谁抢了谁的女朋友？”
最后一句不知道谁说的，总之是成功点燃班里女生旺盛的八卦欲，人总是乐意看热闹，何况当事人是长得相似好看的两个男生。
只是八卦的主人公显然没有让他们看戏的打算，黄少天等喻文州走到门口，抓着人扭头就走。
那样的气势，叫不明所以地人看去，真要以为他是来约架的。
春日的阳光悠长，从树梢跌落时也温温柔柔，黄少天踩着地上纵横交错的黑色影子，掌心里是男生瘦的有些硌人的腕骨。
他们从高一的教室旁经过，去往食堂，喻文州被他牵着，还有余裕回头看一眼二楼依然静悄悄的走廊。
“你提前交卷了？”他问黄少天。
黄少天不吭声。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喻文州，因为担心你在高二（5）班出状况，所以我算准时间，卡着点交卷来找你。
这太丢脸了，就算他已经不再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人，但是这样的行为，会显得他好像多重视喻文州一样。
没有听到回答，喻文州侧过头，看他，“你其实不用这么着急，我可以等你。”
黄少天狠狠抿一下唇，从出考场起就一直憋在心里的火气被彻底引爆，无差别攻击向喻文州，“你以为我乐意吗！”
他猛一下甩开男生的手，眼瞳里隐隐翻滚乌云，“你早就知道年级主任把你安排在高二5班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和我爸妈说明情况？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找校长换班级？你到底在想什么？”
鬼才知道，今天早晨，他从喻文州那里听见这四个字时，有多震惊。
如果说，这所闻名全国的高中里有唯一的一道瑕疵，它的名字，势必叫做高二5班。
它是校方尝试开办的第一个网络直播班，结果不幸招揽到一群不学无术混日子的，成为校史上最具喜感的悲剧性产物。
这个失败的典型案例，给整个学校都敲响警钟，让校方光速打消在下一届再创立网络直播班的想法。
“你知不知道那个班里都是什么玩意儿，”黄少天牢牢盯着喻文州，他眼睛里的神采天生比别的人生动，生起气来，连怒火都是明亮的，“需不需要我给你列举一下，你们班，男生，酗酒的，抽烟的，打架的，约*炮的，赌博的，原本坐在你那个位置的男生，上学期被你们班一群混混打到骨折，现在都还没出院，打人的那群背后有关系，除了背处分和医疗费，什么责任也没付，女生……女生那边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是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说话的过程里，喻文州一直偏着头，安静的听，眼睛里甚至似有若无有几星笑意。
这样的神色，简直就像是……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啊！
黄少天感觉现在的自己像一只濒临爆炸的河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都这样了，你还是不愿意去换一个班是不是？”
“没有，说的很清楚，我都听见了，”男生垂下眸，遮住眼底清浅的笑意，主动去牵黄少天的手，“所以现在，可以去食堂了吗？”
黄少天在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被人带到食堂坐好，喻文州点好两个人的基本餐，之后甚至细心的帮他拿了筷子。
而黄少天全程很懵的坐在那里，直到喻文州将筷子递到他手里，在他对面坐下。
他们出来的时间很早，食堂里稀稀拉拉，没几个人。
黄少天看了看桌上的三餐一汤，又抬头望了望喻文州。
男生端着碗，低头夹菜，湛蓝的天光斜斜打过来，他清秀的眉眼温存柔和，却又冷清地将不相干的人和事隔绝在外。
清醒的好像从来都没有动摇过一样。
说不清为什么，黄少天忽然觉得有些泄气。
他想起他站在高二5班门口叫喻文州时，他们班女生朝他喊的那些话，她们有人说，小学弟，语气这么冲，你和转学生有仇啊。
是不是说，在外人看来，他对待喻文州的态度，一直就这样差劲。
那……在喻文州看来呢？
“喂，”他一向憋不住话，想到什么说什么，“喻文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然后特别讨厌我啊？”
对座男生夹菜的手顿住，抬起头看他，有些讶然，“……没有。”
“没有？”黄少天看着他，重复一遍，然后笑起来。
“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他端起碗，自顾自地开始吃饭。
“反正你心里想什么，怎么想，从来也不会告诉我。”
从他第一次见面把喻文州关在门外开始，接着很是排斥地不愿和喻文州挤一张床，之后又不情不愿地带人去电玩厅，到后来他终于愿意放下成见，慢慢改观。
从头到尾，喻文州一直都是这样，声色不宣，宠辱不惊。
可黄少天想，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话，又怎么指望我能明白你的想法呢。
又或者，你只是不愿意和我说而已。
有一瞬间，黄少天觉得一切都没意思到了极点，他夹一片青菜叶，塞到嘴里索然无味的嚼。
直到对座发出“嗒”一声轻响，喻文州放下碗，看着他。
“你一直这样想？”他听见喻文州轻声问他。
黄少天想说我怎样想重要吗，反正对你来说没有区别。
但他嘴里包着东西，一时不好说话。
干脆沉默到底，一言不发地继续刨饭。
“少天。”喻文州喊他的名字。
黄少天不搭理。
“少天？”
别喊了，喊我有什么用，反正在你看来，我都是特别差劲的一个人。
“少天。”一双筷子伸过来，压住他的筷子。
黄少天终于发飙，猛然抬头，包着满嘴的米粒怒视对方。
干什么干什么？！连沉默的权利都不给我吗，还有没有一点人权了！
对面，男生压在他筷子上的另一双筷子没有收回，湛黑的眼睛里眸光清透，望着他，轻红一线的唇微微抿起。
“我没有讨厌你。”喻文州一个字一个字，很认真地和他解释，“我不知道你会误会。”
黄少天不说话，将他的筷子叉开，低下头，在碗里的米饭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窟窿。
留给喻文州一个冷漠的发旋顶。
男生并不在意他过分冷淡的反应，宁和的嗓音宛如淙淙流水，平淡悦耳。
“叔叔阿姨能帮我将学籍转过来，已经费了很多精力，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并没有再麻烦他们的理由。”
怎么就没有特殊情况了？黄少天没忍住，又一次抬眼瞪他。
像是看穿他心里所想，喻文州一直平静的目光里，浮现一点很淡的笑意，“对我来讲，这个班级，其实没你说的那么糟糕。”
“我在更差劲的学习环境里待过，知道什么能影响我，什么不能。”
“无意义的逞强我不会做，眼下这样的程度，我只是觉得，没有改变的必要。”
“但是少天，你能因此担心我，我其实很高兴。”
他的解释点到即止，条理清晰分明，口吻宁静柔淡，既不会让人觉得拖沓，也不会让人觉得傲慢。
……
是这样吗？
你真的这样想？
黄少天咬着筷子，看向喻文州，想信又不敢信。
“我不知道我这样，会给你造成困扰，误会我讨厌你，”见他看过来，喻文州又说，“我只是想，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黄少天重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但眉眼间的郁色，逐渐淡了。
“没有添麻烦。”他最后低低地说。
“我知道，”喻文州从善如流，“是我想多了。”
“但我确实没有讨厌过你。”紧接着，他很认真的补上一句。
“第一天看见你，我就很喜欢你。”
——从你去而复返，抱着厚实的棉袄站在门口，明明讨厌我讨厌的不得了，还要故作冷漠把衣服硬塞给我的时候开始。
——我一直很喜欢你。
TBC.
是很纯洁的那种喜欢【很快就要不纯洁了】
关于上一章有GN提的问题，喻总叫黄父黄母一直叫的叔叔阿姨，喻总一开始就知道他和阿烦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至于阿烦，他很快也要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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