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窑笔洗

没人苛求一厢情愿的效忠。

【喻黄】水星逆行 10

#架空 寄人篱下#


10.

 

  有人说,宁犯君子,不惹小人。

  一句话能一直流传到现在,可见是有些道理。

  

  蓝白色瓷砖铺满的矩形空间,喻文州站在厕所隔间的阶梯上,很随意的侧过眸,打量一眼将他围住的三个男生。

  第五天了。

  最开始只是单一的言语挑衅,大概是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渐渐变本加厉,趁着五班体育课将他课桌弄的乱七八糟,到现在彻底升级,明目张胆地来厕所堵人,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总之都是些见惯不怪的小把戏,幼稚又连绵不绝。说不上多憋屈,但麻烦是真的麻烦。

  细长的睫垂下来,喻文州抿着轻红的唇线,漫不经心的,将袖子挽了个边上去。

  毕竟这种时候,讲道理显然是行不通的。

  

  一场单方面的虐杀结束的很快,如果黄少天在这里,应该就会明白,喻文州那天在食堂说的那句“我架打的很好”,并非信口开河。

  

  将最后一个男生的肩反扣住按在冰冷的墙壁上以后,喻文州微微抬起下颌,冷淡地目光扫过几个男生惨白的面色,确定他们掀不起反击的心思,松手退开,走到盥洗台旁,拧开水龙头。

  泛着白色浮沫的水柱倾泻而下,水流冲击声充斥整个空间,衬着墙角三个男生诡异的静默,仿佛身处卓别林的默剧。

  

  一分钟前被碾压的记忆太惨痛,三个人最终没敢再有什么动作,贴着墙壁一点一点挪出厕所,整个过程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前脚刚走,起先一直没动静的另一个隔间就传来抽水声和轻微的开门声,喻文州抬了抬眼,从镜子里看见走出来的肖时钦。

“又是程江阳那拨的人?”肖时钦问他,扬扬下巴,示意一下刚才那些人离开的方向。

 

  “嗯。”透明的水流 淌过纤长的手指,男生低头看着,音线平淡。

  

  “我记得他们针对你好几天了吧,”肖时钦将滑下去的眼睛扶上来,“你惹上了一个大麻烦啊。”

  

  喻文州听着,很淡的笑一下,没说话。

  

  透过镜子,肖时钦观察他的神色。一双秀逸的眉眼低敛,目光冷清,看着不像是在强颜欢笑。

  这就很稀奇了,“都这样了,你不会觉得生气?”

  

  “确实会麻烦一些,”喻文州说,“生气不至于。”

  

  肖时钦笑,“看不出来,你脾气这么好。”

  

  他这话说的不全对。

  倒也不是脾气好不好的问题,不过是没有被人踩到底线,所以尚且可以奉陪一段。

  

  那……底线是什么?

  龙头里的自来水放的久了,温度渐渐低凉,喻文州对着镜子反射出的刺眼白光看很久,想起来。

  是黄少天。

  

  意识里第一次模模糊糊浮现出这个名字时,喻文州已经隐隐察觉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对劲。

  但是没办法,有些事情控制不了。但凡程江阳有点眼色,读懂他那天离开前最后一个警告,就该明白,只要他们不去动黄少天,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其实,”看他这么久不说话,肖时钦在他身后又一次开口,“那次在年级组长办公室里的事情,我都听孙翔说了。”

  “你本来可以选择一种更加委婉的方式解决吧,为什么拼着得罪人也要给程江阳难堪?”

  

  肖时钦问完,停下来,等了一会儿。

  洗手台前,男生沉默地站在那里,背影清瘦。

  为什么选择这样一种方式,原因其实很简单,但是说出来,未必肖时钦能懂。

  

  他敛着眸,想了想,还是开口,“确实有更合适的方法来解决这场纷争。”

  “但是,”他说到这里,停一下,温淡的嗓音里,似乎有笑意,“少天会更乐意看见我选择的那种方式。”

  

  他忽然说出的这个名字让肖时钦懵了片刻,“是……来我们班找过你的高一学弟?”

  

  “是。”

  

  “……”

  肖时钦沉默,看神情,大概是想说,这件事和黄少天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喻文州看着洗手池里滚落的水珠,心不在焉地想,如果不是黄少天好奇,他根本不会出头。

  不过,既然是因为黄少天才搭理的这件事,那自然是,黄少天怎么看着爽,他就怎么来了。

  

  这瞬间,喻文州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过于出格,甚至有些危险,手指在冰凉的水里浸的太久,寒意隐隐入骨,他垂了眸,不再说话。

  

  肖时钦看着,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所以心平气和的笑了笑,走出去。

  

  脚步声在门外,渐渐小下去,喻文州等他走远,抬手,拧上水龙头。

 

  有水滴从他纤细的指尖坠下,落在蓝白色瓷砖,溅开。

  一朵花的形状。

  

  *

  

  三月的后半段,气温有回暖的迹象,学生陆陆续续脱下裹在校服外的厚羽绒服,放学后站在街对面一眼望去,视野里齐刷刷一片分明的蓝白色。

  

  走到校门口时,黄少天已经在那儿站一会儿了,喻文州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立方体,金属质地,造型奇特。

  光是这么点时间,已经引来旁边不少人充满好奇的打量。

  

  黄少天似乎很习惯被人围观,他人的目光没给他带来任何心理负担,他隔着老远看见喻文州,眉一挑,迎上去。

  “你们老师是不是又拖堂?我等好久了。”他走到喻文州面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抱怨。

  “嗯,是拖了点堂。”喻文州轻描淡写提一句,侧头看一眼他抱着的立方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黄少天已经看见他的目光,顿时雀跃地颠了颠怀里的玩意儿,“这是我们机器人社的机器人,VEX马上就要比赛,这是其中一台,我带回去改下升降结构。”

  

  “带回家会不会不方便,”喻文州问,“怎么不在学校里弄?”

  

  五点四十,学生出校门的高峰期,他们顺着人流走,声音被淹没在更嘈杂的人声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黄少天听的很清楚,他朝喻文州眨眨眼睛,“本来是应该放学后留在学校里改的。”

  他这么说,就是还有下文的意思,喻文州微微转头,等他解释。

  不知何处起了风,吹过男生洁净的衣角。暮色渐浓,他眼睛里清清泠泠,在闹哄哄的人群里,安静的像幅画。

  就是太安静了,场面都撑不住。黄少天想着,又笑起来,一点点牙齿尖露出来,“但要是你趁着我没回去,偷懒不好好复习怎么办。”

  

  日薄西山,斜阳的光影斑驳,暧昧的暖色调。昏黄光景里,男生目光清澈,满眼都是狡黠的笑意,满眼都是,对面那个人眉目清秀的倒影。

  “我得看着你啊。”

 

  这样。喻文州没说话,夕光下角度正好,能看见他睫毛覆盖下的小片阴影。

  到底是谁说黄少天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的?

  明明这种字里行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柔软,才最要命。

  

  回到家,陈阿姨已经做好晚饭等着他们,黄氏夫妇最近在处理一个项目,常常晚归,家里餐桌上经常只剩他们两个。

 

  吃过晚饭,黄少天去浴室洗澡,一刻钟后裹着一身湿气钻进开着暖气的卧室,喻文州坐在书桌前,侧过头看他,水笔在指尖慢慢转了一圈,没说话。

  

  “看我干什么,”黄少天盘坐在床上,擦着头发和他搭话,“我好看啊?”

  还真是。喻文州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是挺好看的。”

  “……”

  他说心里话,反而把黄少天噎住,男生偏头避开他的视线,神色别扭的嘟哝半天,细细碎碎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看见转过来的那边耳垂染上薄薄的红。

  

  等他嘀咕完,一头短发也擦的七七八八,他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把放在书桌上的立方体机器人放到地上,又在书包里翻找出遥控手柄,笑嘻嘻冲喻文州晃晃,“诶,我和你说,这可是我们机器人社耗时n个月的旷世巨作,怎么样,要不要给你见识见识?”

  

  明明是狮子座,怎么比水瓶还要想一出是一出。间歇性突发奇想,有点可爱。 

喻文州按按水笔上的齿柱,目光落在桌前摊开的物理试卷上,“好。”

  他怕看人看太久,被黄少天觉出端倪。

  

  得到肯定的回答,黄少天当然高兴,他重新坐回床上,捣鼓几下手柄,原本蜷缩在一起的立方体忽然神展开来,一下子变得很高,像是车的形状。

  它底部有塑料轮子,可以滑动,黄少天操纵它,绕着喻文州的椅子转好几圈,动作慢慢悠悠,不时晃荡一下机械手臂,视觉上看起来,像是围着喻文州撒欢。

  

  兴致勃勃的给喻文州解锁完小机器人的全部功能,黄少天消停一点,不再一味骚扰人家,安静地盘坐着,研究它底盘的高度。

  

  喻文州做完手里最后一张物理卷子,推到一边,垂眸。

  小机器人安静的匍匐在他脚边,偶尔,被黄少天操纵着,有几个迟缓的动作,看起来呆呆的,很好玩。

  指尖叩了叩桌面,喻文州想起来,“你在机器人社,是为了参加VEX的比赛?”

  “对啊,”黄少天专注地捯饬操作手柄,声音有些含糊,“不过机器人社主要队员是你们高二的,不是我说,今年高二的不行,亚锦赛都没法进,我们学校要想进世锦赛,估计得再等一年。”

  他说的心不在焉,语气却很笃定,嚣张的别具一格。

  他这样也很好看。

 

  喻文州看一会儿,低下头,随手从旁边书堆抽出本理综的天利38套,翻开。

  没写几道选择题,他眼前忽然一空,小机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机械手臂抓走那本教辅,耀武扬威似的举在半空,朝他晃荡。

  

  唇线微勾,他有点无奈的偏头,去看始作俑者。

  

  黄少天歪着脑袋,满脸无辜地和他对视,“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重视VEX的比赛结果吗?”

  他眨也不眨看着喻文州,脸上写满“快来问我”四个大字。

  

  喻文州只好放下笔,遂他的愿,“所以,为什么?”

  

  “我高中毕业后想去CMU,VEX世锦赛冠军的含金量还可以,到时候写申请,履历会比较好看。”

  

  CMU,坐落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世界著名学府。

  

  书桌旁,小机器人还晃动着机械臂里的书册,沙沙作响,天花板上的灯光忽然变得刺眼,喻文州纤细的手腕随意搭在桌面,看着他,“你喜欢计算机?”

  

  “算是喜欢吧,”黄少天说,“相比其他专业的话。”

  顿了顿,他抬头盯着喻文州,“你呢?”

  

  “什么?”

  

  “你有喜欢的专业吗?或者,有没有想好要报考哪个大学?”

  

  喻文州摇头。

  

  他的答案一点都不在黄少天的预料之外,“我就知道。”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所谓,但其实也什么都不喜欢。”

“反正,是特别难搞的那种人。”

 

  他连珠炮似的抱怨一大堆,喻文州耐心地听着,也没反驳。

 

  直到黄少天冷不丁冒出一句,“既然你没什么想法,那要不要和我一起?”

 

  喻文州抬起眼睫,有些愕然。

 

  “你这什么眼神,”黄少天奇怪地看他,“你不愿意?”

  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觉得出国不现实,我和你讲,我都估算过了,以你的天赋,完全可以考到T大计算机系,第二年申请公费留学,肯定能得到名额。”

  

  但其实喻文州要顾虑的,并不是这些。

  “少天。”他喊一声,轻描淡写止住男生的话头。

  

  “好吧,”黄少天撇嘴,不死心地最后补充一句,“我知道说这个有点突然,但是我觉得这方法能行,你要是没有喜欢的专业,还是可以考虑一下。”

 

  话题到这,告一段落,他低下头,又认真捣鼓起手里的操作手柄来。

  

  屋子里光线变了角度,波荡出明亮的水纹,喻文州看着他,目光很远,眼底不见情绪。

  

  不说很早以前,但他和黄少天相处这么久,或多或少也有意识到。

  黄少天如果想对一个人好,那就是真的好,好到眼里心里,满满当当都装的是你。

  所以他桀骜,任性,在适当的时候有分寸的胡闹。

  纵容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人苛责,他太耀眼,像海滩上灼烈的日光,明知道有可能晒伤,也还是向往。

  

  他这样很好,让人觉得欢喜。

  但是这样也不太好,有些欢喜过了火,再看见时,已经悬在失控边缘。

  

  盘坐在床上的男生还低着头,一心一意对付手里的器械,长而翘的睫搭下来,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因为专注而显得有些淡漠。

  喻文州见过他拒绝女生告白的场景,黄少天那时候的眼神和现下如出一辙,冷漠疏离,决绝的快要不像他。

  

  喜欢黄少天真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末路深渊,命悬一线。

  但,欲壑难填。

  

  *

  

  四月十八,一个月后的分班考如约而至。

  

  黄少天自从知道喻文州逆天的记忆力和洞察力以后,对于这次分班考试的注意力就呈负指数函数下降。

  到分班考试那天,他站在学校门口,一板一眼地背诵不知从哪个非主流网站上看到的句子,强行给喻文州灌鸡汤,“你不要紧张,记住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千万不要想不开,把目光局限在方寸之地上。”

  

  清晨时分,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学生,耻度爆表。喻文州递给他一盒牛奶,委婉含蓄地示意人闭嘴。

  

  分班考试的时间安排和高考相同,连考两天。

 

  考试最后一科是英语,五点结束。高一最后一节课上到五点半,两者之间错开半小时的时间差。

  黄少天整理完书包上考场找人,整个高二楼空荡荡的,人几乎走光。

 

  四季更替,白昼渐渐变长,他推开十八考场的门时,天光还很亮。

  教室空阔,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还在收拾东西,黄少天环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有点奇怪。

  他退后一步,看看张贴在教室前门的考场名单,是十八考场,没走错。

 

  教室里的女生留意到他,看过来,“同学,你找人?”

  黄少天迟疑一下,点头,“我找喻文州,你认识吗?”

  “喻文州……”女生低着头回想,好一会儿,忽然小小的“啊”了一声,“是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吗?”

  她停顿片刻,然后说,“他英语考试的时候旁边有人给他扔了纸条,被监考老师看见了,现在……应该在教务处。”

  

  黄少天怔在门口。

  他想起之前孙翔愤懑的抱怨,每一句话都言犹在耳,像发生在昨天。

  

  春风变冷,穿堂而过,男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人恶心起来,原来也是没有极限的。连手法都懒得变,一模一样,卑劣的令人作呕。

 

  明亮的日光斜斜打过来,逆着光笼住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风一吹,浸出彻骨的凉意来。


TBC.


阿烦:“你这个人就是这样,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所谓,但其实也什么都不喜欢。”

喻总:“没有,我喜欢你。”


【from,一个只会在正文之外脑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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