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窑笔洗

没人苛求一厢情愿的效忠。

【喻黄】十八猜 [8] [END]

#校园

#《水逆》镜像篇


08.


  季节交替的时候流感横行,班里像割麦子一样病倒了一片,黄少天‍️不幸是其中一个,被重感冒折腾的连话都少了。


  “你这感冒还没好吗?”郑轩把开水房接的温水放到他桌上,“怎么这次病这么久。”


  “我哪儿清楚。”黄少天瓮声瓮气地回他,摸出桌兜里的感冒药,就着水吃了才继续趴回去玩手机。


  趴回去的时候他想,其实也不是不清楚,这次重感冒他没告诉喻文州,没人盯着他按时吃药按时休息,这病能好的快才有鬼了。


  按在手机界面上的手指顿了下,黄少天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喻文州了。


  是不敢见,不想见,还是不愿意见,现在再来深究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意义,结局一目了然摆在这里,无非是他不去找喻文州的时候,喻文州也不会来找他。


 

 


  想什么来什么,转天他看见喻文州从走廊经过,戴着黑色口罩神色憔悴,时不时咳一声。


  啊,这个人也中招了。黄少天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竟然有点高兴,想了半天,给喻文州发过去一条微信,“最近得流感的人好多啊我周围全都是,你有没有中奖啊郑轩这里一大堆感冒药你要是需要我给你送一盒过来!”


  过了一会儿那边打字过来,说谢谢不用,你也注意身体,小心感冒。

  可是我已经感冒了。黄少天把玩着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一扫看见他们上一次对话,日期显示还是五天以前。


  掌心里手机飞出去,摔进桌兜深处发出一声闷响,黄少天转头盯住一朵从天尽头飘过来的云彩,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没有意思,无聊透顶。


  他们花好多年不动声色地渗透进彼此的世界,却只需要一步就能退回各自的楚河汉界。

  牵绊真是最脆弱又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要让平静的死水再次漾起涟漪,需要一颗从外界投进来的石子。周三中午是科协例会的时间,郑轩开完会就急冲冲地杀回教室,把正在补觉的黄少天喊醒,“大事不妙了黄少,有人可能要撬你墙角。”

  “什么?”黄少天本来迷迷瞪瞪,听见撬墙角三个字,一下子清醒了。


  “就是我们部长,哦不,现在是主席了,”郑轩对着他挤眉弄眼,“我们科协最近不是换届完了吗,说是明天吃散伙饭欢送一下高三的。我后面那群活动部的女生一直在咬耳朵,我悄咪咪听了一下,你猜我听到什么了?她们副部长打算在吃散伙饭的时候给我们部长,呃, 主席,呃,就是喻文州告白!”

  “然后呢?”黄少天听他讲完,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他想象中被撬墙角的愤怒,“就没了?”


  郑轩迷惑了,“不是,亏我为你担心这么久,结果你都不着急的?”

  “着急什么?喻文州说他高中的时候不想谈恋爱。”


  “哈?他说你就信啦,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感情到了哪管他想不想谈恋爱的,”郑轩严肃道,“我说真的,他们两个最近因为工作交接的事走的特别近,你别不重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行吧。他这么一说,黄少天觉也不睡了,靠着椅背想了很久,“你们科协的散伙饭,无关人员能去吗?”


  “能去啊,他们好多人都带自己的朋友和对象来,完全没问题。”

  教室里没开灯,还有人趴着在睡觉,黄少天手指屈起在桌面上无声一敲,下了定论,“明天散伙饭我和你一道。”


  “嗯?”郑轩一愣,突然亢奋起来,“怎么了你要亲手破坏掉告白现场吗?!酷毙了啊黄少!”


  “……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黄少天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不是你说的吗,喻文州和那个女生走的很近。”

  “如果喻文州真的接受了。”他的声音忽然放轻了,看着黑洞洞的桌兜,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总得去看看他喜欢哪种类型吧,你就是让我死心,也要死心的明明白白才行。”


  


  于是隔天的散伙饭黄少天真的跟在郑轩后面去了,地点在四楼科协的活动室里面。六点半,天色微微泛着暗蓝,屋子里开了灯,好几个电磁炉架在桌子上,红油汤底咕噜咕噜冒泡。


  黄少天在学校大小算个人物,虽然是名声不怎么好的那一种。他一推门进去,活动室瞬间静下,十几道目光齐刷刷望向他。


  都是半生不熟的面孔,他抓着门把看了一圈,很容易在一群人里面找到喻文州,那个人坐在最里侧的位置上,手边放着口罩,看来感冒还没有好全,旁边挨了个正在找他说话的姑娘,可能就是郑轩口中准备告白的那一位。


  注意到这一阵不正常的安静,男生的视线朝门口瞥过来,眼神相接,两个人各自有半秒停顿,再一触及分。喻文州偏过头继续听姑娘讲话,黄少天被郑轩扯着袖子拉到最近的那一桌。


  直到坐下来黄少天还在反复回想刚才对视那一秒喻文州的目光,差点气笑,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喻文州还真要和他认了井水不犯河水不成。


  底料很快煮开,腾腾翻滚。气氛也像这锅底料一样慢慢沸腾起来,有人站起来,张罗着下菜,兑料。筷子在锅里打架,飘升的热气遮挡住桌边一张张脸。


  黄少天被喻文州最初那一眼看的郁气横生,既没胃口吃饭,也不想回头看喻文州在干嘛。一个人不合群地坐在那里,用筷子戳碗里煮烂的虾饺。


  一顿饭下来简直郁郁寡欢,他一直有留意身后动静,可除了正常的喧闹以外没听到特别热闹的起哄声,奇了怪了,不是说准备告白吗?


  很快,吃饱喝足的科协成员帮他解了惑,他们竟然自带了小音箱,打开活动室的投影仪,把好端端一间屋子改成了小型KTV。

  简直是一个大写的嚣张,学校居然没有人来管。


  喜欢唱歌的自然拥了过去,当然,也有不那么热衷于这种事情的学生,人群分散开,不再群聚到一起。


  


  黄少天来之前吃了颗感冒药,副作用在这时候姗姗来迟,他支着昏沉沉的脑袋,不经意瞟见喻文州被几个女生嬉笑着拖到了桌游那一桌,吃饭时就坐在喻文州身旁的姑娘也在那堆人里,揪着衣摆羞赧地笑。

  好吧,好吧。他闭了闭眼,身体沉的像是灌了铅,连指尖都抬不起来,疲累的生不出哪怕一丁点的火气,当然,也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欢愉。他木然又缓慢地拖了把椅子到附近的桌子旁,枕着手臂,就着一种并不舒适的姿势,在闹哄哄的声音里睡了过去。


  



  喻文州还在生病,脸色苍白地攥着纸牌,余光一直留意着那个人的动静。


  会和他闹小情绪这一点其实在他意料之中,这些天两个人之间那种疏离生分的氛围几乎肉眼可见地在长,黄少天又不是木偶人,有反应很正常。


  但是黄少天会跟着郑轩来科协的散伙饭,这一点他真没想到。这还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到黄少天,结果就发现这个人感冒了,看起来还挺严重的,就算吃饭时候一直背对他,也看得出来整顿饭下来根本没吃多少,耷着眼帘神色恹恹的,吃完饭就一个人拖着椅子到一边去补觉了,睡的也不甚安稳,梦里还在拧眉。


  这么不舒服,怎么还要待下去。看的喻文州想走过去把人拖回自己寝室的床上去睡。


  



  “我说老是这么玩是不是太没意思了点?”这时有姑娘出声提议,“哎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一个挺有意思的游戏,叫什么十八猜,要不咱们玩几局这个缓冲一下?”


  十八猜,听名字也知道是个猜题游戏。游戏规则是首先指定一个人,让他在心里想一个人或者物,由其他人进行提问,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能在十八个问题内猜出来就算成功。


  规则简单,听起来也有趣。问了一圈下来基本没人反对,都说可以玩几局试试。


  至于第一局由谁来当指定的那个人,一桌人全都不约而同看向喻文州,没办法,他才上任科协的主席,这尊身份摆在那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玩玩也没什么,左不过他想的从来不会有人真的猜到。流感的症状隐隐漫上来,喻文州晕得厉害,叩着桌面敲了两下,笑了笑,“好了。”




       黄少天听见了喻文州的声音。

  模模糊糊的,好像有点喑哑。眼睛还紧闭着,他努力的调动着仅剩的意识,渐渐听清那一头在闹些什么,也能从这些嘈杂里分辨出哪一句话是属于喻文州的。

  男生说的字句不长,都是简单的“是”或者“不是”。

  他吃力地听了一会儿,好像是不停有人在朝喻文州提问题。

  “是物品吗?”
  “不是。”

  “是人名吗?”
  “是。”

  “是古代的?”
  “不是。”

  “是我们学校的?”
  “是。”

  ……

  是在玩游戏吗?像什么猜题游戏一类的?声音哑成这样,是也没有吃药吗?喻文州的话,他心里面想的会是什么呢?

  脑袋里像是浇了浆糊,各种杂乱无章的想法堆在一起,涨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反应渐渐迟钝,黄少天往臂弯里埋了埋,整个人就要再次沉入没有光的深海——

  “是你喜欢的人吗?”

  宛如平地起惊雷,炸的他灵台都亮了一瞬。

  他听见那个人始终流畅的音色忽然顿住,像一幅水墨画的线条蓦然断在了最后,失去结尾。

  但既然是游戏,就总要继续,也许过了一秒,又或者两秒。

  “是。”

  回答代替了沉默,黄少天骤然失去气力。

  那些聚在喻文州旁边的人是什么反应,接下来又问了什么,他浑浑噩噩一句都听不进去,只知道那些被给出的名字里,没有一个正中靶心。

  其中就有那位活动部副部长的名字,姑娘的脸色骤然煞白,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也不过在喻文州垂着眼摇头的一瞬间。

  桌上的气氛一时古怪起来,在座几乎有五成都是姑娘的助攻,实在没想过事到临头有这么一出。

  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接着调笑的时机打圆场,也有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旁侧敲击的,试图从喻文州那里问出更多信息,好顺藤摸瓜揪出这个所谓的心上人来。

  “说一说嘛,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我们年级的吗?还是高一的?总不能是高三的吧他们马上都毕业了?”
  “对啊,说说吧部长,呃,主席,你们认识多久啦?你喜欢她多久啦?”
  “我们真的好奇啦,学长说一说吧。”


  喻文州沉默地坐着。唱歌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灯关了,月色如水漫延,夜色也如影随形。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静而凉地,坐在同样也很凉的那一隅月色里,等待着血管里的病毒摧枯拉朽,剥开他每一寸尚且完好的肌肤。

  那个人现在就沉睡在他背后,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他年少不可得之物。

  他却不能回头看一眼。

  那一瞬间氧气在血液里蒸发殆尽,喻文州垂下眼睫,忽然觉得乏累。

  



  那些层出不穷的试探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黄少天一句一句地听着,几乎想要笑出声来。

  别了吧,你们这个段数,能问出什么来呢,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不也是被滴水不漏的瞒着,一直到刚刚才知道他原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

  “认识了七年,喜欢了四年。”

  他听见那个人很慢很慢地开口,仿佛说出这一句话,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心力。

  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鸦雀无声。

  他明明回答了所有人的问题,唇线甚至也微微弯着,眼睛里除了淡淡倦意,看不见一丝愠色。

  可是他坐在那里,就像是那个地方有铺天盖地的雪花落下来,细雪一层一层覆下来,望不见白昼,也没有黑夜。

  时间静止在这个角落,而在这方空间之外,黄少天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个夜晚后来结束的潦草而匆忙。

  黄少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死过去的,醒过来时恰逢散场。住校生留在最后清扫卫生,走读生三三两两往外走,两个姑娘手挽着手经过他,还在讨论她们主席喜欢的到底是谁。

  他认真听了一会儿,又发了会儿呆。直到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他身侧。

  “还不走吗?”嗓音低柔,伴随着一点轻咳。

  黄少天回头,看见低敛着眼眸看他的男生。

  活动室里空空荡荡,所有的人都已走光。

  他收回视线仰起头来,鼻音很重,“我听见她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是。”喻文州轻声道,这句话他说出来,就没想过能瞒黄少天多久。

  黄少天点点头,“为什么不和我说?”

  “没有必要,”喻文州笑了一下,“少天,我喜欢谁对你来讲很重要吗?”

  “很重要。”

  这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可是喻文州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这句话的意义,他伸出手,只想将黄少天从椅子里拉起来,送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黄少天让开了。

  “你今天也感冒了,脑子不太清醒,”他盯着喻文州,“你认识一个人七年,喜欢一个人四年,你想过这个概念吗?四年,那个人只能是我。”

  “喻文州,那个人只能是我。”

  “你喜欢我四年,现在来问我,你喜欢谁对我来讲很重要吗?”
  

  整个世界都轰然崩塌,月色汤汤,流泻回转,他看着黄少天,在男生乌黑的眸底看见盛开的夏雪冬花,触不可及的奇迹。

  ——他原来还能在他眼睛里再死去一次。
  

  抬起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月光下指尖如雪,很久,喻文州一点一点俯下身,搭住了座椅扶手的两侧。

  “少天听见了啊。”
  他望着黄少天,轻轻说。

  
  又是这样的眼神。黄少天定定把他看着,那双黑色眼睛里什么都有,因此也什么都没有。

  他陷在柔软的座椅里,没有察觉这是一个多危险的姿势,他被圈禁在喻文州的臂弯里,锁死桎梏,无处可逃。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逃啊。

  “我一直以为,”黄少天的神色有点奇怪,“你只是把我当成朋友。”

  喻文州没有笑意地笑了笑。

  他低下头,单膝跪上宽大的座椅,分开了黄少天的双腿,和他鼻尖相抵。

  “少天,”他轻声说,“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梦*遗对象当朋友。”

  黄少天怔怔看着他,也许是震惊,也许是厌弃,可是无论如何,黄少天没有躲开。

  他给过黄少天机会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喻文州垂下眼睫,吻住他命里注定的那颗毒苹果。

  他没打算再活着回去。

  



  喻文州一开始吻的很轻,轻薄地挨上来,什么都没做。可黄少天被亲的懵了,齿关一松,一幅毫不设防的样子,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他自己,喻文州顺势撬开他唇瓣,舌尖深入。

  这一晚月色太好,遍地流泻,落在亲吻纠缠的两个人身上,温柔的像是拥抱。

  也惨烈的像是讣告。

  喻文州吻着被他压在椅子里的人,想这到底是不是黄少天第一次接吻,他和那个姑娘亲吻过吗,最近又进展到了哪一步。

  又好笑地想都快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有工夫来关心这些那些。

  这可能是存在于他和黄少天之间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的亲吻。不管结局怎样,他唯一的退路,他亲手斩断了。


  


  这个吻持续了多久,谁也没有数过。到最后身体里的氧气都被抽干,彼此唇齿间都弥漫着对方的气息,黄少天才如梦初醒地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男生。

  他几乎没有用力,喻文州已经放开他,后退一步靠上身后的桌沿,微微弯了唇角,“少天。”

  “我喜欢你。”

  

  这是一句迟来了四年的告白,在岁月的尽头磨练的苍凉而哀伤。黄少天喘息着,望向他的眼睛,仿佛看见森罗万象都在那里面渲染开,如同月色摇进星影,潋滟璀璨,惊心动魄。

  可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为什么在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却悲凉荒芜的像是要将自己埋葬一样。

  这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啊,黄少天攀着扶手站起来,跌撞着扑进了喻文州怀里。

  “你笑一下啊。”他抓着那个人的手,用额去贴喻文州的额,用唇角去蹭喻文州的唇角,“我也喜欢你啊。”

  “只喜欢你。”


  


  搭在他腰上的手僵住了,这可能是他记忆里喻文州为数不多的几次失态。男生靠着桌沿,卡着他腰一点点收紧,嗓音都有点哑了,“你和……是怎么回事?”

  “和谁?”

  黄少天睁大眼睛,有点茫然。

  “没有其他人啊。”

  “就只有你。”

  

  他嘴角微抿,不知道喻文州到底误会了什么,还想要再说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在外面真的没有别的猫,但是男生忽然低头埋进他锁骨窝里面,笑了起来。

  “好了,我知道了。”

  黄少天被他的气息痒地缩了下脖子,“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果然小骗子长大了也还是骗子。”

  这也太差劲了,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事,结果两个人都难过了这么久。

  “你知道什么?”他又重复一遍,还有点气。

  “知道你喜欢我。”

  月亮的光线从云端落下来,化作星河一样的缎带缠绵进空阔杂乱的房间,窗外有微风过去,明天一定是个晴天。

  喻文州凑过去,封住了那个人因为生气而抿的有点紧唇角,“只喜欢我。”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Fin.

  还有个番外,随缘掉落

  未成年人,只能开jia车【你在惋惜个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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