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窑笔洗

没人苛求一厢情愿的效忠。

【喻黄】情书 SIX[END]

#啊我考完试以后浪的太嗨忘记了写文这件事……我的锅#

#先把情书填了明天更小情歌……#

-----------------

Six

 

  风穿过色彩稀薄的骄阳,透明的光零碎地跃动在树梢。

  是萧疏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不再是梦里,现在黄少天脚踏实地的站在教学楼顶层,光洁的额抵上落地窗的玻璃,低了眼去瞧楼下郁郁葱蓊的树木。修长的手指按上玻璃,乍然冰凉的触感让指尖止不住颤了一下。

  冰冷的触感或者与那个毕业季里的夜晚不尽相同,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映入眼底的这一花一木,一草一树,竟恍然还是很久以前的那个样子。

  “……有点像。”

  他收回手指,自言自语般轻轻说一句,转身看看身后。

  灿色的阳光洒进来,流连在连接着楼梯却空空荡荡的平台。

  恍惚还有人静静坐在那里,捧了本书半敛了眉眼淡淡对着他笑,只是窗隙里清风一来,飘渺的虚影便又如流砂般散尽了。

  午后的风,微醺的梦,多年以前回不去的夜,多年以后触不到的人。

  有点寂寞。

  

黄少天侧着脸笑笑,日光掠过他乌黑的眉睫,照亮他笑意里的无奈或者更多,他微微仰头,对着平台上某个位置出神的看了好一会儿。

“你看。”他冲着那个空落落的方向,不知所谓又轻描淡写的比划了一下。

“我们还是扯平了。”

  我辜负你这么多年,到现在终于换你放我一辈子鸽子。

  不过他想,他有点怅惘的想。

  喻文州或许并不稀罕能和他扯平些什么。

 

  顺着楼梯走出教学楼时,日头才上中天,黄少天潦草地打量着在他周遭往来穿梭的学生,茫然不知这偌大的校园他还有哪处可去。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又突然想着要回来。

明明都已经告诉过自己,说好了再不要回来。

可当他抓着被角从梦里惊破,看见透过窗隙落进来的琐碎日光和一碧如洗的蔚蓝天幕,忽然又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甘心。

他到底是错过了怎样一个曾经。

  

  忽然就又想起那个夜晚,凌乱而模糊的记忆像被磨损的磁盘,将影影绰绰的月色和眉眼弯弯的少年刻的混淆不清,于是那个人的嗓音里也似浸了脉脉温情的月色,一声又一声叫着少天少天,单是听着都让人心软的一塌糊涂,是以后知后觉疼起来时才愈发的痛快淋漓。

  吉光片羽的记忆反反复复,冰冷缥缈地嘲诘着谁的世事无常,画面纷飞破碎不知所云,忽而又定格在那天晚上喻文州手里那本未知的书册上,摊开的书册边缘隐隐露出异色卡片的一角,夜色里不甚清晰明了,却也得见卡片上模模糊糊勾出的半面浅色轮廓。

  黄少天倏然僵硬。一瞬间他目光里迸溅的全是不管不顾,像是终于抓住什么岁月真相的一角,于是发了狠的说什么也不要放手。

  那一夜他曾漫不经意地瞥过那一本书,无心之意,却也到底记住了是叫什么名字。

  《情书》。

  

  

  黄少天走进东南角那座图书馆时,被迎面而来的阳光不由分说泼了满身。他眯着眼看了眼半面巨幅的落地窗,拐了个弯绕到左侧查询书籍的柜台前。

  这么多年过去了,图书馆却依旧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样子。柜台里坐着的是一个中年模样的女性,在看见黄少天时就礼貌地冲他笑了笑:“需要查询什么书吗先生?”

  黄少天低着头敲了敲桌子,沉默了一两秒后开口:“《情书》。”

  怕人没听懂,紧接着又追加一句:“岩井俊二写的那本。”

  女人早在他报出书名时就飞快输上了电脑,搜寻结果出来后抬头就对着黄少天指了一个方向:“先生,B区第二个书架。”         

  黄少天低低道了声谢,循着女人所指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明晃晃的灯光落在他有些瘦削的背影上。

  这世间的爱或者有千种样子,偏偏喻文州的爱是永不能启口永不能想起,像永不能燃起的火种凝望黑暗的天空,不求兰因,不问絮果。

  但他是黄少天,所以他固执的去求一个结局——无疾而终或者戛然而止。

  怎样都好,只要那是我和你的结局。

  尽管我已经错过它这么多年。

  可惜我已经错过它这么多年。

 

  冬日的暖阳和煦的过分,明晴的日光长时间地照在身上,温暖柔和的让人在不经意间就昏昏欲睡,柜台前的中年女人在送走黄少天后就困倦地撑起下巴试图靠着桌子打个盹,半梦半醒间也不知是浑浑噩噩了多久,忽的听见面前桌子被人不紧不慢叩了两下,声音不很大,甚至隐隐约约带了点不温不火的意味在里面。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青年拢着淡淡笑意的秀致眉眼。

  有点眼熟。

  然后她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哆嗦了一下,浓重的睡意被瞬间抛飞到了九霄云外,她一下子绷着身子坐的端正,心虚又干巴巴的同面前的青年打了个招呼:“喻……喻副校好,您……您不是出差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是。”面前青年似乎并没太在意她在工作期间睡着的这件事,在随意应一声后侧了侧头,漫不经意地打量过午后有些萧索的图书馆,“我不在的这么些日子,听说学生间开始流行一个游戏?”

  关于“图书馆书本里夹杂某一个人的画像”的这件事,女人显然也有所耳闻,闻言顿时“嗨”了一声,言辞里具是不太在意的模样:“是挺流行的,好多学生还特意过来翻着书找呢,不过我们图书馆书有多少喻副校您也是知道的,这不,说是到现在都还没能找完呢,喻副校也对这游戏感兴趣吗?”

 青年就又垂了眸,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叩了两下桌子后才极淡的笑了下:“也不是,就想拿回点自己的东西。”

  “想找一本书,能麻烦您帮忙查查吗?”

 

  B区搁置的书似乎不怎么受学生的待见,长时间的堆积让大多数书的扉面都落了浅浅一层灰,黄少天一本一本的拂过去,最终在第二个书架的最边缘看见那一本并不起眼的蓝色浅底书册。

  修长的手指顿了顿,随即微微用力将书抽出来,老旧的书页在抽离的过程里被翕开,洁白的卡片于是毫无预兆的从间隙里坠落,轻而无力的跌在地上。

  黄少天的目光随着它滑落的轨迹寻过去。

意料内的一幅画……

还有始料未及的一行字。

  画里夜色弥漫如水,而那个少年站在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落地窗边,回头冲着平台之上不知名的某处笑,柔软的笔触将那个笑意勾勒的太纯粹又太易碎,像是无处宣泄的某种无声心情,珍而重之,却又触不可及。

  谁才是谁的梦。

  ——你当心我哪天真的吓到了,一辈子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一辈子太长,怕你不小心忘记了,就又来找我说话了。

  当年楼阁上寥寥数语,都以为不过是戏语谈笑,谁料荏苒时光之后,一语成谶。

  

  黄少天蹲下身,一寸一寸,极缓慢地抚过画面里少年唇角弯起的那抹弧度,指尖力度温存,像是也一一抚过了那段远走岁月,或者更多的,抚过岁月里早已不可追的谁谁。

  他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止住自己不停颤抖的指尖,说是要结局要结局,真的只要一个结局就好了,可等到结局真的毫无保留的横亘在眼前,才知道不甘心的终究是不能甘心——没来得及相爱就不了了之,没来得及相知就各奔东西。

  他死死盯着画的最下方,目光里掀起滔天业火。

  清隽斐然的黑色字迹,一首乏味可陈的短诗,落在画面最下方,未曾显得突兀——

  

  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十六七岁的你。

                                                         ——《可遇而不可求的事》❶

 

  整个世界都像是罹患了失语,被密密匝匝包裹在水晶球里默不作声,而天地上下目所能及的,不过是这一行漂亮的字迹。

  他用力闭了闭眼,指尖尚还僵硬着停留在最后诗名落款的下方。

  ……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骄阳偏移了一个角度,日光透过书架缝隙灿漫而肆意落了满肩,他茫茫抬起头,循着日光的方向不躲不避,就这么愣愣看了许久,像是要将这日光都看的分明,又或者只是突然记起多年以前他第一次看见喻文州,也是在这样一个明媚清朗的日色里。

最初的阳光,最后的日色,原来每一段相遇和每一段结局都可以相似,原来所有清朗空明的日光都只当作最后的伏笔。

原来最初即是最终,即是茕茕一人,孑然一身。

 

  他忽而低低地笑起来,缓缓将脸埋入温热的掌心。

  “……去你妈的可遇不可求。”

  喻文州。

  去你妈的可遇不可求。

  

有嘲鸫斜斜掠天际而来,碎日惊风里,落满一地悲鸣。

  

  哪里忽而响起一点轻微的脚步声,似有人踩着一地破碎零乱的日光,不急不缓的慢慢靠近。

  黄少天黑发下的薄薄的耳尖轻微的动了动,没有抬头。

  脸还埋在掌心,而他在昏暗的视野里懵懵懂懂地回想,恍惚还是那年喻文州踏着夕阳碎影一步步从天台走下来,而他怔然回头,没能懂得那个人迤逦在黄昏里的所有温柔。

  没能懂得,于是再也来不及懂得,到如今他空空握着回忆,再破烂再短暂也都在手紧攥。

 

  脚步声渐渐离的更近,转过几个拐角又绕过横陈的书架,最后悄无声息的停在他面前,不用抬头,他也几乎能透过日光勾勒出面前人安静的呼吸,有淡淡清凉的气息一点点洇过空气,温柔而细致的将蹲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黄少天包裹。

  未曾熟悉的气息,却在这一刻忽然细细密密的拥住心脏,心底似落了细雨般的针,没有由来的悚然一悸。

  他浑身一僵。

  而面前人清浅流畅的呼吸,忽然窒了窒。

 

  庄周梦蝶,蝶变庄生。

  

  黄少天缓缓地,近乎僵硬的抬起头。

  他撞进一双多少年来都依然湛黑漂亮的眼眸。

他看见那人从来声色不宣的眸里蓦然掀起的滔天狂澜,汹涌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一霎像是粉身碎骨的决绝,却又在触及他的一瞬间软化成淙淙一滩春水。

  明媚日色下,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的一个世纪,他们彼此都在眼眸里看见时光的惊涛骇浪,浮沉未央。谁发间染了风霜,谁青丝度量成白发,谁终其一生,将春秋山川封缄。

  谁兜兜转转,万幸终于回到原点。

 

  喻文州愣愣注视着蹲在地上仰头看他的青年,从来淡然沉静的人,这一刻的神色竟比常人还要呆滞三分。

  那个人明朗清晰的眉眼此刻近在咫尺,真实的好像黄粱上一场不醒的美梦,而那张卡片还静静躺在地上,画里的少年和画外的字迹都分明的映在眼底。

  他……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一瞬间喻文州竟不敢去看黄少天汹涌逼过来的滚烫目光。

  那些当初在最不经意间生出的喜欢,于他于黄少天都是不可及不可避的一醉,有人清醒来就又背负着所有上路,有人耽溺在醉生梦死里或者从未醒过,所以他小心翼翼将回忆收敛在宿命的灵柩里——爱情或者道死途中,记忆却能够永不褪色。

  这世间有些人有些事,其实从来就可遇而不可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里滞涩异常,无数词眼奔涌而来,盘桓往返后竟是落得无话可说的模样。

 

  而黄少天蹲在满地日光里拼命睁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来人,日光或者太盛,灼热刺痛的模糊了所有视线,那人的身影也飘忽不定,像是一缕逸出的山涧岚雾,须臾就要消散在稀薄的空气里杳无音讯。

  他慌了神,一瞬间什么都来不及想,伸手要去抓那个人的手腕,却忘记了自己还蹲在地上,剧烈动作间重心一个不稳,拽着猝不及防的喻文州就向后倒去,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又抓了书柜边缘,柜橱晃了晃,数本书哗啦啦落下来砸了他和喻文州满身,混乱中他额角被那本书硬质的边角重重硌了一下,触骨的疼痛让他瞬间低低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即又闷闷的笑出声来。

  喻文州为什么会出现,又到底是来干什么,于他来说其实都已经无关紧要,他只知道喻文州现在是在这里,所以哪怕这只是个饮鸩止渴的梦境,他也得置若罔闻的沉溺下去。

  因为喻文州在这里。

  岁月太疼,错过太疼。回忆太疼,执念太疼。

  饶是诸般如此,翻来覆去地一一数过,都比不得丢了喻文州更让人生疼。

 

  黄少天向里收拢了手指,那个人腕骨微凉的触感就愈发清晰起来,他眯了眯眼,眼神里波折出浓到化不开的笑意。

  他手里曾经空无一物,如今却终究得以攥住更多。

  他忽觉天意待他不薄,所以让他于最年少轻狂的时日遇见喻文州,所以赐他未及心如死灰便又亟亟不可待地死灰复燃的权利。

  他眨了眨眼,终于舍得转过头来去瞧被自己连拉带扯拖下来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在看他,身上还稀疏挂了几本书,难得一见的狼狈,而那人湛黑的眸在天光下像是覆了层离奇的光雾,云遮雾绕千回百转着勘不破,黄少天曾经一度迷失在这样幽微陆离的目光里,读不懂也未曾想过要读懂。

  可当谁的本心终在多年以后被猝然窥见,所有的欲盖弥彰就都显得如此的脆弱不堪,哪怕那个人眉眼间的一颦一笑都化作缠缚不清的丝丝绕绕,最后也都只收拢成黄少天掌心里的那一抹线。

  “喻文州。”

  他握紧他的手,低低喊了一声,察觉到手心里那人细微的僵硬,忙不迭攥的更紧。

  像攥住自己曾经错过的光景绵长。

  “文州,喻文州。”

  他固执的盯着那个人的眼睛,一声又一声的喊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说,他知道喻文州能懂喻文州会懂,所以音色间慢慢就带上了点咬牙切齿的忿忿意味。

  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要错过你了啊。

可喻文州遇见黄少天,黄少天遇见喻文州。

  这样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剩下的,都是笃定。

 

  喻文州原本僵硬着的身体,在黄少天不依不饶的一声又一声里慢慢变得柔软起来,他也没想着要坐起来,就着这个姿势,慢慢将黄少天搂进怀里。

  动作太温柔,像搂住一份迟来许多年的爱情。

  窗外光落下来,喻文州细密乌黑的长睫忽然颤了颤,黄少天的脸就埋在他的肩窝,安静绵长的气息轻轻柔柔地拂过肌肤,无端带起一阵战栗。

  他下意识收紧了力道,将黄少天拥的更紧。

  黄少天却忽然在他肩头蹭了蹭,不安分地笑起来。

  “喂,喻文州。”

  他听见黄少天连名带姓懒散的唤他。

  “你看,窗外太阳好大。”

❶.引用自冯唐诗《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原诗: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

评论(55)

热度(1538)

  1. 共1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