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窑笔洗

没人苛求一厢情愿的效忠。

【喻黄】十八猜 [7]

 #校园
#《水逆》镜像篇

07.

  黄少天再次见到江雨停,是在几天后的大课间。

  人潮流动,以操场为起点,终点绵延在教室或者食堂。女生走在几个姑娘中间,一抬头看见他,步子慢下来。

  难得是个晴天,姑娘停在两米开外,没再往前,“聊聊?”
  “就占用你十分钟,我保证以后都不打搅你了。”

  十分钟其实改变不了什么,但也许会让一个姑娘的喜欢释然的更快一些。黄少天抛了抛手里的饮料瓶说了声“好”,抬眼时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四楼某间教室的阳台上看见了喻文州。

  

  五月刚开了个头,曦园的月季盛开的袅袅婷婷。姑娘在正中间的小亭子旁站住,阳光从青松针叶间洒落下来,在她校服上映出点点光斑。


  黄少天跟在她后头住了脚,看她很努力地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冷静,“你上次说叫我别在你身上耽搁时间。”

  “这几天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想明白,”她转过身,“是我哪里做的不对,让你没办法喜欢我吗?” 
 
  其实没什么原因。黄少天看着她有点红肿的眼睛,不知道在这短短几天里哭过几回,“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很多……长相,性格,打起架来很帅,还有游戏也打的好。” 
 
  黄少天点点头,“最后一个是我开了挂。” 
  “啊?”江雨停诧异地咬住下唇,“你开外*挂了?” 
 
  “不是,我乱说的,”黄少天说,“你看你说喜欢我,又连我到底有没有开外*挂都不清楚。” 
  “可是不管怎么样,游戏打的好的男生就很酷啊。” 
 
  黄少天盯住亭廊的栏杆,像是想起什么很久远的事,忽然笑了笑,“我打游戏又不是为了酷,是为了赚钱。我家条件不好,缺钱,刚好游戏打的好,愿意花钱买我出手的人很多,所以继续打下去。我这个人很抠的,就算以后谈恋爱,我也没钱去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的什么游乐园电影院。” 
  “至于性格,我什么性格?啊你知道我特别不喜欢别人碰我吗,如果那天你再晚一秒放开我,我可能就直接把你甩开了。” 
  “还有游戏,那次带你过副本我就看出来了,你不会打荣耀吧,如果不是给钱办事又有喻……又有我朋友拦着,分到了这样的队友我绝对会在队伍频道里骂人的,还可能是脏话,你确定你受得了吗?你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黄少天?” 
 
  “可是,”姑娘还在坚持,“不止这些,你的手也很好看。” 
 
  黄少天低头看了看,阳光跃在他指尖,勾勒出匀称细长的指骨轮廓。 
  他很想告诉她,这只是因为你看见这双手的时候它是按在键盘上,而不是浸泡在流着腐水的垃圾堆里,沾满腐败食物的残渣,充斥刺鼻的恶臭。 
 
  “手好看的人很多,不缺我一个。简单来说我是个很糟糕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他说,“但我暂时没想过把这种糟糕暴露在别人面前。” 
 
  就像脚下那丛开到荼靡的月季,只有途经的路人才会觉得它美的不可方物。黄少天用脚尖拨了拨,露出花瓣上密密麻麻的白点。 
  可只要靠近一点,就能发现它上边其实爬满了虫卵,活不过这个夏天。 
 
  “我也有不好的那一面,很多,只是你没有见过。” 
  但凡你见过了,你的喜欢也活不过这个夏天。 
 
   
  这话好像太重了点,他抬起头想了想,把手里还没开封的饮料瓶递过去,“对不起啊,我请你喝水……你可千万别哭啊。” 
 
   
  阳光旋转着,照彻这一方角落。冗长的沉默后,姑娘接过他手里的瓶子,轻柔地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无非是想告诉我,我不知道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你说的对,你最糟糕最难堪的样子我确实没见过,一次也没有。” 
 
  她用力攥紧了自己的袖口,然后又松开,声音里终于带上一丝压都压不住的哭腔,“可又不是我不想看,是你不给我看。” 
  “黄少天,你倒是问问你自己,你给过谁看。” 
 
   
  穿堂风过,日光大盛。哗啦倒伏了一大片月季,丽日惊风里,摇落一地无所遁形的真相。 


  黄少天站在飘了一地的花瓣里,指尖僵的像许多年前第一次被喻文州触碰那样。那些隐秘又见不得光的,恨不能永生永世扎根在污浊泥土里的心思就这么被人猝不及防连根拔起,狼狈又惊惧的在日色底下里现形。

  这样难堪,可是他竟然没觉得意外。 
 
  还能是谁,还能有谁。映在他眸底的光照的人目眩神晕,黄少天头痛欲裂地闭了闭眼睛。 
 
  从始自终,就是那个人。明明慢热的厉害,和他像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的人,结果也只有这个人,会逆着无数异样的眼光朝他伸出手,在他讲很多很多废话的时候偏过头来认真听,他闯再大的祸也能接过来帮他把烂摊子收拾干净,给他买过饭买过饮料,约游戏时布局舒适大气,学校里看见他会弯起唇角朝他很轻的笑一下。 
 

  喻文州这么好,他早该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离上课铃响还有五分钟,肖时钦从教师休息室回来。喻文州纤直的手指还搭在阳台冰冷的栏杆上,披一肩并不如何温暖的日光,站着。 
 
  肖时钦简直想要叹气了,走过去跟着看了一眼底下亭子边相向而立的男生女生,“你别看了行不行,你再看下去我的心都快碎了。” 
    想了想,“不过我要是对一个人好这么多年,最后被人半路截胡,好像也得呕血。” 
 
  喻文州笑了下,“我对他好,又不是别无所求。” 
  “既然这样,结局也只好听天由命。” 
 
  “你说出来的话让人感觉你看开了,”肖时钦指出来,“可是做的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楼下黄少天抬起手臂,将手里饮料朝女生递了出去。似乎再也没办法继续心平气和看着这样的画面,喻文州背过身,靠着栏杆低下头,声音轻的像风,“不然,你还想我祝他长长久久吗。” 
 
  看不开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只不过是在生命的某个时段恰好重叠了轨迹,而黄少天总要喜欢上什么人,和什么人一起度过这漫长的一辈子。他记忆里棱角分明的少年也总有一天要搁浅在时间的沙滩上,再慢慢湮没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常里。 
  这些他都想过,连同所有的后来都温习过千百万次,想着他总归要失去黄少天,那时候也一定能不动声色地看着。 
  他想了这么多这么久,唯一没想到的是,真到了这一天,他会这么不好过。 
 
  “还长长久久,”肖时钦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干脆等他结婚的时候还给他当伴郎算了!” 
     “那也算我和他一起踏进过婚姻的殿堂。”喻文州偏过头去,笑着轻声说。 




      黄少天回到教室。

    大课间后面是两节语文连堂,适合发呆,摸鱼,做任何与语文无关的事情。


  他魂不守舍地坐了半节课,边听着周测的讲评边抓着水笔涂涂写写,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才发现卷子上全都是喻文州的名字,铁画银钩霸占了半壁江山。

  手忙脚乱地把卷子翻了个面,他盯着隐隐从背面透过来的那个名字继续走神。


  “黄少天。”讲台上老师刚好点到他的名字。

  男生拉开椅子站起来,神情恍惚。


  “这道题你来报下答案。”


  什么答案?他看了一眼投影仪,是一道语境题,大致说一个人去住宾馆,想要预定明天七点的叫早服务。请组织合理的语言与酒店前台人员进行交流。

      黄少天半节课都活在梦中,这时嘴瓢起来简直顺理成章,“你好,前台是吗,我想预定个叫*床服务。”


  

  ——他是被老师用粉笔砸出去的。背景音是班里同学的哄堂大笑。


  郑轩笑的最大声,一下课就蹦出来探望他,“哥们你可以的,来来来采访一下,你想预定谁的叫*床服务啊?”

  长达一刻钟的罚站都阻止不了黄少天胡思乱想,他抓了抓头发,心不在焉地顺口一说,“喻文州吧。”


  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心跳咯噔一下直往下坠。

  “……”果然,郑轩看着他,笑不出来了,嘴张的能塞下两个鸡蛋。


  “怎么了,”黄少天音量低,刚才那句话就只有郑轩听见,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之前不是嫌我有事瞒着你吗,那我现在和你交个底。”

  “我喜欢喻文州,我想追他。”


  “不是,你这也太……”郑轩换了好几个词,没想到恰当的形容,放弃了。

  但是黄少天还看着他,“你觉得这事能成吗?”


  “别问我,我不知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郑轩忙道,“不然你去看看那些,就是在女生那边特别流行的校园耽美文里的那些主角都是怎么追人的?”

  黄少天想了半天,“我觉得你说的有一定道理。”


  语文老师还在气头上,第二节课也没放他进去,他蹲在墙边研究了半节课的耽美小说,发现,艹了,他压根没看懂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时间还有半节课的余裕,他又不是乖学生,会在门外站到死。把手机揣进兜里之后黄少天站起来,从东侧的楼梯道上去,走到7班的教室门口。


  7班在上物理课,老师是个rl不分的年轻男人。黄少天靠着紧闭的后门门框,从门上那一小幅玻璃窗往里瞧,很容易就找见了喻文州,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那一列,低头记着笔记。同桌的男生和他说了句什么,他侧过头勾起一边嘴角,漂亮的眉眼上挑。

  黄少天这才看清他戴了一副银黑色细金属框的眼镜,度数应该不高,可是平时从来没见他戴过。


  喻文州这样也好看。这种认知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个人以后被无限放大了十倍。黄少天甚至有点不开心地想,自己都没看过喻文州戴眼镜的样子,凭什么被这些人抢先了。


  奇怪的独占欲作祟,他磨了磨牙,定定盯着喻文州看了好一会儿,眼也不眨,直到那个人似有所觉,忽然回眸朝后门望了一眼。

  没有人。


  教室里男生的目光在那幅透明的窄窗上停留了片刻,缓缓敛眸,教室外黄少天蹲在地上,听自己剧烈地快要从嘴里蹦出来的心跳,简直不知道在慌张些什么。


  很快,他衣兜里的手机连振两下,黄少天无比庆幸自己习惯性静了音——

  “少天?”

  “你在哪儿?”


  这要他怎么回复。黄少天一路摸回自己班门口,才装模作样地和人抱怨,“被罚站啦,我腿都蹲麻了。”


  “嗯?所以你其实是在罚蹲是吗。”

  “……不会说话的话建议使用禁言功能,我随便找个熊猫表情包都比你说的好听。”


  黄少天噼里啪啦打完字,移开手机就看见一双洁净的帆布鞋出现在眼前,手机差点没拿稳,“卧槽你干嘛!现在是上课时间吧我说!”

  “特意翘课过来看看你罚蹲。”喻文州笑了一下。他一从教室里出来就不戴眼镜了,黄少天揉着发麻的脚腕,莫名其妙的不爽,很想把人拽下来强吻了,再恶狠狠地质问什么时候近视的,为什么不和他讲。


  “自己能起来吗?”男生垂着眼,右手递到他面前,掌心摊开。


  他们外面的动静太大,语文老师在里面拍着桌子吼,“黄少天你又在干什么!罚站都管不住你是不是!”

  “什么也没干!老师你放心上课!”他将手放进喻文州手心,喻文州收拢手指,他借力从地上一跃而起,拉着男生就跑。


  

     上课时间,学校不仅空,还大。黄少天斜跨着坐在七里香长廊的长椅上,喻文州从小卖部走回来,把牛奶和汉堡放在他旁边。


  “……我不是说要可乐的吗?”他有点嫌弃地把那盒牛奶推的离自己远一点,意见很大。

     “汉堡和可乐,垃圾食品只能选一个。”也许是嫌长椅有点脏,喻文州靠着一侧的梁柱,指尖抵着牛奶盒底给他拨回去。


  这就是不通融的意思了。黄少天不情不愿地拿起来,开始思考怎样不着痕迹的把牛奶丢掉并且不让喻文州发现的可行性。


  可能性当然是零,他郁郁掉开视线。七里香长廊的位置隐蔽,茂盛的藤蔓垂下来,挡住廊下大半风景。毗邻的操场上是在上体育课的班级。阳光下的塑胶跑道上全是轧马路的小情侣,心照不宣地你碰碰我的手我拽拽你衣角,绕着操场走过一圈又一圈。

  这么无所事事,又乐此不疲。


  心窝像是被毛绒绒的狗尾巴草撩拨了一下,有点扎又有点痒,不是羡慕,他喜欢的又不是他们,有什么好羡慕的。

  就是觉得……


  黄少天将吸管插进牛奶里,喝了几口,说,“喻文州。”

  男生侧过小半张脸。

  “你有想过高中的时候谈恋爱吗?”这句话在舌尖绷了好久,最后还是用这种最寻常的方式被提及,黄少天问完,盯着廊顶的一片叶子开始等待,心跳后知后觉地狂跳。


  日光落下来,迤逦的很漫长。很久很久,他一直没有听见喻文州的声音,可当他凝神去看,那个人还是用和以往没什么分别的目光看着他,眼睛里倒映天光云影,静若深水之花。

  “现在不想了。”是那样轻的,带着倦意的声音。


  他如愿以偿听见了迟来的答案,却不是他想要的任何一个。清淡的嗓音柔和的像一阵化雨春风,却刮的黄少天骨头都有点疼。


  可不是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吗,命运馈赠他的,不管好的坏的,到最后总是留不住的。

  那个人递过来的手,不管怎么用力抓住,摊开来,也都是空的。


  他最后想这辈子可能就是这样吧。就是这样的,无论他想要得到什么,都什么也得不到的小半辈子。



  眼睛被漏过藤蔓的阳光照久了,刺的酸涩发疼,黄少天仓促低下头,摸出手机查看消息。

  没人给他发消息,他机械地打开微信又关上,来来回回几次,没留神点岔了,戳进喻文州和他的对话框。


  想按退出的指尖一顿,他盯着屏幕上的对话,手指沿着直线一路上拉,在划拉过某一个对话框的时候蓦地停住。


  ——没有,我都听你的。


  这句话被喻文州说出来,原来能动听成这幅模样。黄少天怔怔地看着,一直到屏幕上的光亮渐渐熄灭,然后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你说过的,你都听我的。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那时候,你也会听我的吗?


  TBC.

       九点钟要是没有更就代表我没写完鸽了!大家就洗洗睡等过几天把剩下两章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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